金雁:知识分子的悲剧在于,在一个不幸的社会里,敢于抗衡权力的人不可能是幸福的
合众声摘要:
有不少学生问过我,为什么沙俄时代的知识分子敢于反对沙皇专制,而苏联时代的知识分子却不敢反对斯大林的专制。索尔仁尼琴早就回答过这个问题,沙皇的专制与斯大林的专制比起来太小巫见大巫了。
泯灭个性和差异是这种体制的应有之义
对个人的改造和驯服是斯大林模式类型的国家一个重要内容,所以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强调人的自由个性的发展颇感不快。斯大林就曾经说过,马克思的某些原理具有自由主义的倾向。他喜欢的是能够贯彻他的意志而自己没有想法的人。
王洪文
还有一件是9·13以后,十大上王洪文一下子被任命为中央副主席,我们私下里议论这件事。我告诉父亲说,听人说是林彪要害毛主席,而王洪文救了毛主席,所以得到毛主席的青睐。父亲脱口而出:这不是理由,那要是一条狗救了毛主席怎么办?可以给他任何东西,唯独不能把国家给他。我一方面觉得父亲的质问有道理,但同时又觉得父亲没有我那么无限忠于毛主席,就反驳他说,你为什么不相信毛主席的眼光呢?父亲可能觉得言多必失,立刻沉默不语。
所以在那个时代,如果我“做得比他们好”,那我的结局一定会比他们更悲惨。而我是以现在的处境设想当时的问题,显然场景不同,出发点就会不同。如果换做那个时代的我,我一定表现得比父亲更激进、更丧失理性和自我思索的能力。
其实我个人也是分裂的,一方面觉得父亲并没有做错,是被小人所害,但同时心底里有时也会埋怨父亲,为什么不看准风向,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呢?更过分的是,“文革”时风传此前台湾投奔大陆的空军飞行员徐庭泽原来是特务,嘴里装了发报机,用磕牙向台湾发报;而父亲恰好有早晨锻炼时磕齿运动咬肌的习惯,我曾经特意留心过他磕齿的频率,有一闪念想过,爸爸会不会是台湾派过来的人,牙齿里装了发报机呢?所以我可以坦诚地说,如果我在那个时代,不会做得比他好,如果我能够做得比他好,那我的结局将会比他更悲惨。就像利哈乔夫所说的,在一个不幸的社会里,敢于抗衡权力的人不可能是幸福的。